《影后》裡的那杯綠茶

最近剛追完那部超紅的台劇《影后》，哇我真的很久沒看到這種讓我打從心底覺得「天啊這也太好看了吧」的劇了，今天忍不住想聊一下最被罵到爆的角色：史艾瑪。她可能是繼花系列顧小春之後被全台灣人罵最兇的角色了吧（暴露年齡），而最常看到罵她的標籤是『綠茶婊』。好我不反對她是，但也有幾點是我想幫她開脫的。
 
沒看劇的人一定不懂我在講什麼。雖然沒關係，但我強烈建議你去看一下。這不是一齣討論演藝圈的戲而已，其實很多人的人生應該都遭遇過類似的人。
 
1.史艾瑪與南瓜
​很多人都說史艾瑪背叛了南瓜，但這一點我不太認同。她們就像演藝界兩個極端的光譜，南瓜是所謂的星二代／富二代的代表：資源滿滿，人人奉承；史艾瑪則是廣大星夢少女的代表：除了青春活力、用不完的時間、踐踏不要錢的尊嚴，其他什麼都沒有。我很難責怪史艾瑪『搶奪』南瓜的女主角，因為南瓜工作態度很差，一個為她量身打造、端到眼前的好角色她愛要不要，劇本不好好背，試鏡臨陣脫逃。史艾瑪見縫插針，也是她更努力、更積極的表現。爭取自己想要的，這點並沒有錯。
 
至於她故意發試鏡影片激怒南瓜，雖然她模仿南瓜那一段看起來很討厭，任誰都會不爽；但我又同時能理解史艾瑪的動機：因為南瓜實在太不敬業了。前面每次兩人對戲，南瓜都嘻嘻哈哈屌兒啷噹，一點屁大的事都笑得像花癡（導演是她親哥都差點氣死）；而史艾瑪則是每一鏡都用盡全部努力在演，不管南瓜NG了多少遍。這當然煩死人了！我在賭上人生，妳來體驗生活？所以史艾瑪確實故意激怒南瓜，目的是讓幫助她快速進入劇本的情緒。果然，暴跳如雷的南瓜一次過。
 
但這不代表我認同史艾瑪，爭取機會是對的，但她仍然很可惡，原因後面再說。
 
2.史艾瑪與胖姐
史艾瑪有『背叛』胖姐嗎？有，也沒有。首先胖姐自己很有問題，片頭剛開始，有一段看似不重要的電話臺詞，就是胖姐之前已經被嶄露頭角的新星『背叛』過──然而她還是沒有跟史艾瑪簽紙本約，還是只有口頭約定。這不是學不乖嗎？
 
其實我想原因也很簡單：因為胖姐手上的資源不足，她自己清楚沒有吸引新人以合約綁死未來的誘因。和薛亞之相比，胖姐提供的條件確實荒唐：連試鏡的衣服都只能利用七天免費退貨法則。史在現場被潘茵茵踩手慘叫一百遍，胖姐吭都不敢吭──不要說薛亞之，就算是壁虎碰到，都會衝上去想辦法。但跟著胖姐永遠只有一招：忍，在妳紅之前，一切只能忍。並且胖姐每次所謂爭取到的資源都很瞎，說爭取到跟周凡一起演戲，結果是演屍體。史艾瑪每一個像樣的機會，要不就是南瓜幫忙的，要不就是她自己爭取的。胖姐的確對史很好，但她的能力和史的野心無法匹配。
 
但這不代表我認同史艾瑪，她離開胖姐是對的，至於她可惡在哪，一樣後面再說。
 
3.史艾瑪與小任（前男友）
「走紅明星背叛不離不棄的伴侶」，早在史艾瑪第一次和小任登場，我就斷言這個路線必定會展開。這不能說是誰的錯，阿就兩個人的目標和價值觀都不一樣，是要怎樣走下去？男未婚女未嫁，史當然有擇偶自由。
 
不過這邊我要重點開脫的對像，其實是小任。小任是恐怖情人嗎？理由是分手之後他追到經紀公司逼問前女友，還試圖把她拖回家。不能說小任舉止合理，但第一，小任沒有動手打她，搶行李箱則是位於一個模糊的界線，不妥，但──接下來我要講到第二點：小任的暴躁其實醞釀很久了。其實他早就發現雙方的『不一致』，也就是當史艾瑪離開胖姐投靠大公司時。在小任看來，自己就是史在感情界的胖姐啊：相伴於微時，一無所有，唯有真心。
 
所以一個奇妙的場景出現了：史艾瑪背叛了胖姐，但最憤怒的卻是小任。從那一刻起小任就非常不安，他真的還那麼愛史嗎？其實未必，但沒有人喜歡被『遺棄』。當焦慮多時的想像凝聚成現實，他的理智被壓垮了。他之所以追到史的新公司，其實想要的是一個答案：他想聽前女友說出「你配不上我」這類的分手理由，這樣他就可以告訴自己，不是自己不夠好，是她太勢利眼了，我就知道！
 
至於史艾瑪真的是因為勢利眼甩掉小任的嗎？她本來就是拼命往高處爬的類型沒錯，但和小任漸漸無話可說也是事實。兩人的關係到最後，小任只剩陰陽怪氣，好像也不能怪史離開。
 
但接下來我要講講史艾瑪真正讓我覺得可惡的地方。
 
她這個人，很沒教養。教養這種東西之所以存在，是因為代表了人與人之間的尊重和同理。史艾瑪的沒教養，已經到達造成別人情緒傷害的程度。
 
在面對南瓜、胖姐和小任三個人，史出現一個共通行為：逃避。她始終沒有對任何人真誠的溝通，而是『先斬後不奏』──反正我得到想要的了，傷害了你嗎？那也沒辦法。
 
對於南瓜，她大可在拿到角色後直接告知；甚至在她故意激怒南瓜後，也可以主動去道歉，講清楚自己的動機。南瓜傷心的是，被利用就算了（她完全知道自己單方面幫了史很多），利用完還一腳踢開；自己付出的真心，輕易被犧牲。假如不是南瓜不甘心，主動找上去挑事，史艾瑪大概連話都不會再跟南瓜講一句；甚至最後史還厚著臉皮說「下次再約」。她就是這樣愛裝、演到生活裡的人；殊不知向來善待她的南瓜這次不配合了，犀利戳穿她明知沒有下次的假話。儘管史艾瑪爭取機會沒錯，但當下妳就是選擇事業放棄友情，為何還要假裝自己在乎？
 
史艾瑪很幸運，南瓜是個光明磊落的人；不然南瓜的爸王董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；南瓜肯定沒跟他告狀，否則王董那種高高在上的性格，不把史艾瑪弄死才怪。
 
下一個是和胖姐，史艾瑪最讓我覺得噁心的是，演藝圈就那麼小，她選擇跳槽之後，消息在劇組早就傳開了。史用email這麼爛的方式告知就算了，當胖姐沒看到信，傻兮兮地繼續幫她打點，看起來就像什麼？像個愚蠢的大傻瓜！史艾瑪為了不想面對尷尬（她很清楚自己理虧），寧可讓貴人胖姐成為一個大笑話，也沒有勇氣好好道一句歉。
 
史艾瑪很幸運，胖姐是個愛才的人，最後居然還祝福她。但這一段我覺得導演太美化，現實職場才不會有胖姐這種慈善人士呢！
 
第三段，和小任的關係當中，史艾瑪可惡的點就簡單多了：分手卻不給理由。好歹小任還幫你付了多少房租、接送過多少次上下班欸？講錢很俗嗎？但對於基層勞工，付出的每一分錢都叫真情真愛，不然你當小任火山孝子？她欠小任一個好好的分手，就算不承認自己勢利眼也沒關係，至少，主動想分手的她，有責任給前男友一個句點。不告而別，到底把人家當什麼？免費住宿券嗎？
 
史艾瑪很幸運，小任不是真正的恐怖情人，冷靜之後還是選擇放下。
 
史艾瑪是那種典型的沒教養──萬事只圖自己舒服，別人怎麼感覺，干我屁事？和人衝突不舒服、向人道歉不舒服，所以她都不要做，諒別人也不好意思拿她怎樣。果然，以上三位都沒有真的對她怎樣，最激烈的南瓜也只是給了點難堪。小任要是個爛人，大可以在前女友走紅之後搞點黑料給記者。史艾瑪已經習慣頂著那張純真的臉，眼眶含淚，散發著可憐的無辜感掩飾一切。
 
然而當史艾瑪自認在『制高點』的時候，嘴臉又不一樣了。她挑釁周凡，因為她想逼周凡承認討厭自己是因為嫉妒，而嫉妒是多麼醜惡！女神遲暮，也不過如此！──就算周沒接招，但她仍然相信是這樣，所以沾沾自喜。她使喚流氓，因為她覺得流氓只是飯店服務員。她行為的潛在語言是：流氓是下人，是僕從；她不知道周凡與流氓的關係，所以或許她認為，藉由使喚流氓，自己也晉身周凡的女神階級──這不是另一種沒教養嗎？
 
至於搶薛亞之老公，同樣是她認為自己在制高點的表現：比薛年輕貌美、青春洋溢、更懂抓住李子齊的心。她的狂妄使她居然提出要李子齊離婚──她是什麼時候認清現實，接受薛隱約的威脅？就是李以行為拒絕離婚後。使她屈服的不只是薛的經紀人權力，是她才發現，原來青春美貌的自己，對李也不值什麼。從各方各面，她都完敗於薛。
 
她真的愛上李子齊嗎？可能吧，不過其中肯定投射了對薛亞之地位的渴望。假如李答應離婚，她仍然會失去演藝夢，但至少她在和李子齊的關係中取代了薛──一個事業有成的影后。影后的男人都被她得到，可見她比影后更厲害，不是嗎？
 
在所有橋段裡，我唯一覺得史艾瑪沒做錯的，大概只有她對潘茵茵。直播攻擊人家年齡是很腹黑沒錯，但潘可是先狂踩了兩百次她的手。雖然曾莞婷把潘茵茵演得很可愛，但拜託一下，要是現實生活遇到這種人，我們只會恨死她，哪會覺得可愛啦！
 
以史艾瑪這樣一個做作女，她的結局實在好過頭了……嗎？因為是看戲，你可以這樣想，但在現實生活中，很可能真的是這樣：不擇手段，睚眥必報、昧著良心也要上位的人，當然比心腸柔軟的人更可能過得好。劇中的史艾瑪最後還表現出了一點懊悔，但真實世界中，像她這種人，恐怕連這一點無用的懊悔都不會有。這也是為什麼《影后》好看：因為它演的，就是真實的人類社會啊！